all侯向 新账旧账流水账
ALL侯 新账旧账流水账
小皮球看动物世界,指着站在高挑树枝上的小猴崽子,大喊好萌好萌,猴子叔叔小时候也这么萌的吗?
【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】
其实回忆起来简直剑拔弩张,还有点搞笑。
侯局长狼狈过后为了扳回一城,放狠话威胁:“你要是破坏我的形象,那我也绝对破坏你的。”
真凶悍。
赵东来没有大笑,只是嘴角勾起了一点点弧度,然后漫不经心地煮咖啡。哥伦比亚咖啡豆,一时间空气里都是清苦的味道。
吃货侯亮平吸吸鼻子。赵东来简直能看到反贪局长头顶的小耳朵都机敏地哆嗦了两下。
假装不感兴趣地嘬了两口之后,眼睛蓦地瞪大,眉头一点点拧巴在一起,嘴巴先是抿着,然后撅起,最后整张脸写满不可思议。
什么洋气毛病?我不喝这玩意儿。
赵东来了然地笑笑,踱步到窗边拉下格子窗帘。阳光正大光明地贪恋起侯亮平的脸,刺激得他微微闭了闭眼。
然后赵东来转身给他兑牛奶。侯亮平黯淡了一会儿的眼睛瞬间亮起来,跳到一边指手划脚,不够不够,还要还要,呀,可以了!
台词真犯规。赵东来咬着牙,想闷笑,又想捂脸,最后把杯子递到他手边,很无意地蹭了一下温暖的手指。
侯亮平无知无觉,高高兴兴地喝完牛奶咖啡,认认真真地评价。流露出反贪局长不常有,但猴崽子身上俯拾皆是的劲儿来。
于是后来赵东来邀请侯亮平参加他们的读书会。侯局长贵人事忙,敬谢不敏,派出一员大将陆处长代为出席。听了一晚上诗歌朗诵的陆处默默捂脸,暗戳戳脑补此刻在场的人是他们侯局……事后她绷着脸,亲手交给侯亮平一个录音。
侯亮平不明白为什么陆处长神色复杂,但还是审慎地对待这段重要情报。
“读书会旨在交流,旨在养心怡情,旨在灵魂的碰撞。”
“诗言志,诗也缘情。诗歌是丘比特手中的箭,瞄准心脏最柔软的部分。”
……我的天,这都是什么?
“尽管侯局拒绝了我的读书会,据我所知,还极尽嘲讽。但这都不影响。我其实一直有一个保留节目。你来,抑或不来,都一定会听到。下面……”
侯亮平痛苦地把脑袋埋在办公桌上。
下次见赵局长的时候不忘热情洋溢地打招呼。被问及这个录音的时候,侯亮平瞪圆无辜的大眼睛。
赵局长,市局是不是该更新设备了?我就听到了一小段,全是杂音啊。
……
侯亮平打个哈欠就擦身过去了。狡黠的眼睛里仿佛加了亮片,忽闪忽闪。
赵东来叹了口气,简直恨不得将人一把扯过来,重来一遍。
“……我记得那美妙的一瞬
我的眼前出现了你
有如昙花一现的幻象
有如纯洁至美的精灵。”
【年少轻狂,幸福时光】
陈海大概会替赵东来遗憾,但内心又憋着股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得意劲儿。赵东来从没见过的十六岁的侯亮平,常常在梦里站在他的下铺,抬头喊他起床起床,今天有高老师的课!
他给侯亮平带饭,跟他打篮球,陪他图书馆刷夜,还和他竞争学生会主席。
高老师以为落选之后他那点小失落没能逃过自己的法眼。但陈海知道有更多东西他们谁也不知道。
连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。可能上下铺太过亲密,就连午后看到侯亮平趴在一堆书上睡得小呼噜连天,他都觉得莫名心软,忍不住一把一把地把他额前的头毛揉乱又顺回来,顺完再揉乱,惹得睡梦中的人哼哼唧唧却死也睁不开眼。
他太好了,好到让人不愿意妒忌。
陈海把这一幕记下来,很多年后看到从北京回来的侯亮平,很迟钝地发现他那精干的发型,早不再是当年一撮撮任他蹂躏的软趴趴的茸毛了。
为他接风的那顿饭,两个螃蟹本就是为他准备的。但陈海故意不承认。他知道眼尖的猴崽子准能一眼发现美味,然后得意洋洋,像捡了什么大便宜,堂而皇之的无赖起来。这么简单,连圈套都算不上的设计,陈海十几年前就乐此不疲。
侯亮平拎着螃蟹腿儿要他写欠条,还得签字画押,够张牙舞爪的。他也就低下头来,该签的签,该认的认。
侯亮平没注意到他低头时候是略带笑意的,既有点儿苦,还有点真诚的开心。
猴子,你还记得上大学那会儿,你去高老师家下棋吗?
怎么不记得!结果发现老师也赖皮,输了就急眼,急眼就悔棋。
得了吧,明明你悔的时候多。
……哦。怎么突然说这个?
不是,就觉得你刚刚那样子,和当时悔棋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。
你夸我驻颜有术啊?
……我批评你撒娇。
侯亮平坐在陈海病床前,一圈一圈地削苹果。
陈海一动不动,连挠脚心都没反应。
侯亮平想了想,自己把苹果吃掉,吃着吃着就红了眼眶。
陈海在梦里看到一只啃苹果的猴子。啃得细碎、认真,还固执地不肯抬起头来。他大约猜到这只猴子一点儿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。可他尽管全然猜中了,也只能是隔着一片白茫茫的雾,特别无奈地说,猴子,你别这样。
【真情可感,往事难追。】
他也当过学生会主席。
第一天就遇到找不着宿舍的小学弟。穿着湿了大半的短袖T恤,大汗淋漓地揪着领口那块弹来弹去地扇风,左手还抱了篮球别在腰间。行李扔在脚边。
你这是……?
啊,反正也找不着宿舍,就先打了会儿球。
小学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,傻笑起来两只眼睛变成弯月。
亮亮的,真好看。祁同伟这么想,但没说什么,替他拎了一半行李就往新生宿舍楼那边走。
从那天起侯亮平就常常兔子一样,从他肩膀边突然冒出头来,又甜又腻又傻不楞登地喊,学长,学长!
一直喊到他毕业那年,在操场对着梁璐老师那震撼汉大的一跪。
很多人揣测,但没人知道祁同伟当时在想什么。
事实上他想了很多很多,一辈子都没想过的东西,一股脑儿砸进脑子里。他从来没像那天那么复杂,又坚定过。
事后,包括很多年之后,他也尽量不去回想那天的场景。
连他自己也记不太起那些思想斗争是如何撕扯他,把他逼出一身刻骨的凉薄狠劲儿来。
但他最刻意忽视的其实是,最后一个想法里,他脑子里出现了侯亮平的眼睛。
然后他悄悄在心里,和那双眼睛告了个别。
孤鹰岭上是他第二次向侯亮平告别。彼时他脑子里有无数疯狂危险的想法,杀了他是最简单又最深刻的一个。
猴子我是真恨你,他这么无奈地想。
可是他说不出口的是,恨什么呢?居然有一样是,他不再叫他学长了。“老学长”,多了一个字也别扭得很。
祁同伟甚至有点儿发笑。
但他什么也没告诉侯亮平。
甚至也没告诉自己,如果真的杀了侯亮平,至少就能带走他了。
侯亮平站在外面,站在晚霞边上,颇为寂寞地说,老学长,我来带你回家了……
他声音孤孤单单的,又薄又透,不复之前慷慨陈词的激越,甚至还带了点沙哑和疲惫。
令祁同伟想起大学时候,有一次在校园湖上的桥边碰上他,十来岁的侯亮平转过头来,微红着眼睛,还带点鼻音:学长,你和陈阳姐在一起了吗?
有点儿委屈,也有一点儿寂寞。
隔了十几年,他又听到侯亮平这样的声音。
祁同伟的心又烫了一次。
他苦笑一下,知道自己这一枪是开不了的了。
他不想带走侯亮平了。
冷血自私了一辈子,这是他给自己唯一的惩罚。
祁同伟扣动扳机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他发现在最后一秒,他才突然很想回应侯亮平。
……别等了猴子,你自己回家吧。
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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